风色向晚

写想写的东西

【轰出】屋顶上的少年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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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第一次单独和轰说上话的那个夜晚,绿谷仍然记得非常清楚。沁凉如水的月光铺洒在屋顶坐着的男孩身上,像隔开了两个世界。绿谷远远地,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目光注视着轰,好像是怕扰人安眠一般,轻微的声音还带着紧张的颤抖。
“轰君、是轰君吗?”
轰抿着嘴,面色冷淡:“绿谷。”
这算是应了他一声?但看样子轰似乎没有打算说下去的想法了。绿谷把握不准如何同这个不好接近的少年交谈,颇有些手足无措。
为什么晚上不睡觉要来屋顶上呢?他抬头望了望天。
虽然说月亮确实很好看。
绿谷隐隐知晓自己似乎打扰了什么时刻——属于轰君在夜晚的片刻,可是这会儿他盯着轰半晌,只犹豫了一小会儿,就像下了什么决定,手脚并用,艰难地顺着柱子爬上屋顶。屋顶离地面比较高,绿谷咽了咽口水,一鼓作气坐到了轰旁边。
轰对于绿谷的举措没有什么表示,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上明亮的澄黄,甚至都没有转过头看一眼,兴许是觉得他这位陌生的同学莫名其妙。
绿谷学着轰的姿势稳稳地坐在瓦片上,他抬起眼,像某种可怜可爱的小动物,飞快地从轰身上蹦过。
比在教室里要近了。绿谷高兴地想。


2.
第二次单独和轰说话,是在林间合宿的时候,敌联盟还没有找上门来的前一天晚上,绿谷又看见了坐在屋顶上的轰。
这次他没有再犹豫踌躇,而是喊了一声:“轰君。”就直接发动个性跳到了他身边。
绿谷没有再从轰的身上感觉到那一回的隔膜。这一晚的轰温和、平静,独自阒然坐在月光下,像被洗去了所有尘埃和防备。
“绿谷,不困吗?”轰转过头问他,一边碧色一边灰色的眼眸浮动着浅浅的光辉。
绿谷摇摇头,顺着轰原来的角度望向夜空:“轰君又在看月亮?”
“嗯,”轰应声,“今天的天气很好,没有云挡着。”
绿谷抱着膝盖,悄悄埋了小半张脸,一会儿看月亮,一会儿偷偷瞄着他边上的少年。
轰君在想什么呢?
“还会再想过去的事吗?”没头没尾地,他突然问道。


3.
轰没有立刻回答绿谷,长长的眼睫缓慢地垂下,在静谧的月色下划出一道弧线。
过去……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了。
他想起不久前的雄英祭、英雄杀手事件,仿佛就在转眼,冰封了他多年的牢笼就被勇敢的少年一下子撞开。
可能在某一瞬间,伴随着轰成长的,长久以来的疲惫击垮了他。该朝什么方向前进,为什么而前进,这些压抑着的问题一个一个气泡一样从海底冒出头。这可是赛场啊,别想东想西,他这么告诉自己,却仍然控制不住纷乱的心绪。
我该怎么办呢,谁来告诉我。他迷茫地躺在自己制造出的冰里。
“那不也是,你自己的力量吗?!”
男孩竭斯底里地喊出这句话,愤怒、不解、急切,明明遍体鳞伤,还强逞着凶悍的表情,他却偏偏被那种朴实的战意所打动,猛然间直击心底。
一把重锤落下,于是坚冰破碎,轰睁开了双眼。
……为什么要将我唤醒呢,我这样的人,值得你去救吗?
牢笼里的少年嚎啕大哭。

救救我。

那一天,从绿谷背后投射而来的阳光照亮了他每一寸被遮掩起来的无助,告诉自己,再也不会有偏执的绝望了,再也不会独自挣扎了,因为他是英雄,他来拯救我了。
这是什么感觉呢?像咬下一口柠檬,明明酸得不得了,就是不愿意吐出来,一边吃一边流泪。
生活给予轰的苦痛,父亲的严酷、母亲的疏远,再怎么深刻他都艰难地咽下去了,可是区区一个柠檬,他却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。
终于在赛场上,坚冰下喷薄而出的火焰,将深埋在轰心底,属于原本的他的情感唤醒,再也压抑不住。少年青涩的、微小的勇气伴随重新站起的身体,一点点涌出,只因那个男孩无声地告诉自己——已经没事了,因为我来了。
他没有明说,可却真实地知道,随着男孩的闯入,他耀眼的笑、坚定的眼眸,每一个关于“绿谷出久”的画面都被这个人强硬地刻进脑海里,他觉得不讲道理,又不舍得抹去。
再多期待一些也没关系吧,再去接受一点也不错吧?
毕竟一个人,实在是太难熬了。

后来丽日也问过:“小久,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和轰同学说那样的话呢?”
绿谷知道丽日指的是雄英祭的比赛,他为难地想了半天,扯出一个无奈的笑来:“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,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而已。我觉得,轰君一直以来都被什么东西所封闭了;在平时,他听不进那些劝慰的话,也不在意大家的想法,总是一个人在坚持一种脆弱的仇恨,这样的轰君看着……就好像内心深处被封锁起来的另一个自己,在哭一样。”我没办法忽视他,没办法不去拯救他。
“我想要成为英雄,所以我必须要去拯救他。”
丽日眨了眨眼,扑哧一声笑了:“总感觉小久你在说漂亮话呢。”
绿谷害羞地挠了挠头没作声。
漂亮话吗?
也许吧。


4.
“绿谷,你听。”轰没有回答绿谷的问题,他轻轻阖上了眼,仰起头。
林间的山鸟都不再叫了,我和你仅仅十厘米,你听见了什么?
绿谷学着轰的动作闭上眼,呼吸平缓地听了一会儿,迟疑道:“轰君你……”
我听见了你的心跳。
一声一声砸在胸膛,要说稳定,未免也太过沉重。
轰指了指自己左脸颊的伤疤,说:“烫伤之后,我时常会感觉它在痛,每分每秒都在折磨我,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忽视。”
“我也总是会想起母亲,她对着我的表情很惊恐,重复不断地说着:‘你的左半边太过丑陋了。’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,其实我每个夜晚都无法入睡,母亲的话和烫伤的疼使我一旦闭上眼就充满了痛苦。可是不睡觉,除了回忆我也没有事情可做,于是每到夜里,我就会到屋顶上看月亮,一边看一边胡思乱想。”
“绿谷,遇到你之前,我真的快要到绝境了。我有一些隐约的感知,知道我无论怎么做都是在按父亲的想法走,就算我的本意并非如此,结果却是一样的。刻骨的仇恨蒙蔽着眼前的一切,我不愿去思考,不愿去相信,如果那天不是你,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……”
“轰君。”绿谷担忧地呼唤着轰,轰朝他笑笑,示意不要紧。
“听我说,绿谷,”轰的左手温柔地握住绿谷的右手,引导着他触上那一片暗红,“你可能不知道你有多重要,但是从你对我说出那句话开始,我慢慢地已经能够不再去想它了。”
尽管它仍然很痛,还是很丑陋,但是这些都不再是我的困扰了。
“我也许一直在期待这个故事结束,而这个可能不算完满的结尾让我能够放下对过去的愧悔,重新燃起勇气去面对,正视自己的本心。”
我不是这样的人,我不愿成为那样的人。
那被深埋起来的,最初的我,又是怎样的呢?


5.
流云停驻在月的臂弯,这时,轰敏锐地觉察到了绿谷的难过。他垂眸静静地凝视着男孩泛红的眼眶和鼻尖,带着新奇的感觉看了一遍又一遍,直到左半边的烫伤不再阵阵作痛,直到男孩的脸颊都渐渐浮上一层薄红,轰还是那么温柔地,那么仔细地看着绿谷。
他覆上绿谷伤痕累累的手背。
“不要哭,绿谷。”轰的声音在夜的月光下凉得似山林中的溪流,“我的故事,它现在不属于我了。”





-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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